轰隆隆——
随着水闸的关闭，巨大的水声逐渐远去。
地下暗河深处重归死寂，只有浑浊的污水拍打着管壁，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回响。
“滋……滋……”
阿里克的头盔通信器里，传来了刺耳的静电杂音。
他用力将深陷淤泥的战靴拔了出来，动力甲的伺服电机因为长时间过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刚才那场人为制造的洪峰，虽然冲垮了吸血鬼的包围圈，但也彻底冲散了雷霆战士的防御数组。
“这里是铁手……我在b4区……压力阀卡死了，我正在尝试手动重启。”
“这里是突击组……我们在……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墙壁里全是人类的骨头。”
断断续续的汇报声在频道内响起，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链锯空转的嗡鸣。
阿里克扫了一眼战术目镜上的数据。
【小队状态：极度分散】
【深度60米，空气毒性极高】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雷霆战士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们是扔进绞肉机里也能崩断刀刃的硬骨头。
“全员向地面突围。”阿里克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目标不变：圣女。”
然而，就在他准备行动的瞬间。
地面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震动。
嗡——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那是一种共鸣。
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令人作呕的低频脉冲，竟然穿透了几百米厚的岩层，将浑浊的污水染成了猩红的血色。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
顾航的备战室里，系统界面弹出了一条鲜红的提示，如同流淌的血迹。
【事件触发：血月降临。】
【猩红王朝方已激活‘鲜祭仪式’。】
【倒计时：4小时。】
【若在倒计时结束前未能夺取或净化圣女，圣女将转化为【鲜血神选】，防守方直接获胜。】
“……阳谋。”
顾航眯起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对手很聪明。
那个吸血鬼亲王意识到，在狭窄的地下管网中和雷霆战士玩捉迷藏是找死，于是他直接掀了桌子。
他激活了胜利倒计时，把“圣女”变成了炸弹的引信，逼着雷霆战士不得不从阴暗的下水道里钻出来，主动走进他精心布置的刑场。
……
奥拉兹大教堂，城市制高点。
原本神圣庄严的尖顶教堂，此刻已经被亵读的鲜血图腾完全复盖。
石象鬼的眼睛流出血泪，彩绘玻璃扭曲成恶魔的狞笑。
广场上，数百名被魅惑的修女和神父跪在雨中，神情狂热而呆滞。
他们割开了手腕，鲜血顺着地面的凹槽，汇聚向中央的祭坛。
祭坛之上，被锁链束缚的圣女伊莉丝发出了非人的嘶吼。
她的皮肤正在变成诡异的绯红色，血管如黑色的蛇在皮下游走，原本纯净的眼眸正在被疯狂的杀意一点点吞噬。
瓦列里乌斯站在祭坛边，身披猩红色的战甲，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鲜血。
他优雅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渍，俯瞰着脚下那座在雨夜中沉睡的庞大城市，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傲慢的笑意。
“这座城市里，有三十万活人。”
“对于你们来说，他们是平民。”
“但对于我来说……”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他们，是生物质建筑材料。”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开始吧。”
随着他的命令，分布在城市各个关键节点的十三名血族亲王，同时发动了刚刚埋设好的血魔法阵。
轰！轰！轰！
城市在哀鸣，大地在崩裂。
无数房屋倒塌，碎石和瓦砾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竟然违背重力地漂浮起来，互相撞击、堆栈，堵死了所有通往教堂的小路。
整座城市的地形被强行重塑。
只留下了唯一的一条路。
一条没有任何掩体的大道。
而在大道两旁，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市民，此刻都停止了尖叫。
他们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们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红色，皮肤下暴起青黑色的血管，指甲迅速生长变成利爪，牙齿变得尖锐如狼。
在血月的影响下，三十万npc正在发生不可逆的尸鬼化变异。
他们不再是无辜的平民。
他们变成了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会疯狂撕咬一切活物的尸潮。
“来吧，铁皮罐头们。”
瓦列里乌斯看着那密密麻麻，如同蝼蚁般拥挤在街道上的尸群，眼中闪铄着残忍的光芒。
“通往胜利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杀光这三十万人。”
“让我看看，你们的弹药够不够多。你们的心，够不够硬。”
……
地面突围点。
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重达数百斤的铸铁井盖被巨大的力量轰飞，旋转着切入了旁边的砖墙，激起一片碎石。
阿里克第一个冲出了地面。
迎接他的不是新鲜空气，而是一股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烂的恶臭，瞬间灌满了动力甲的嗅觉传感器。
以及……
一双双在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整条街道，屋顶，窗户，甚至路灯上。
挤满了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
他们扭曲着身体，像蜘蛛一样趴在墙壁上，嘴里流淌着黄色的涎水，喉咙里发出低沉如野兽般的咆哮，死死盯着刚刚冒头的雷霆战士。
数量……成千上万。
一眼望不到头。
“头儿……”
随后爬出来的突击手加尔，看着这铺天盖地的尸潮，握着链锯斧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这下麻烦了。没路了。”
阿里克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通过漫天的血雨，看向城市中央那座被血光笼罩的大教堂。
那里是唯一的终点。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这座城市本身。
这是一个道德陷阱，也是一个战术死局。
杀过去？
弹药不够，动力甲的能源也不够支撑这种规模的屠杀。
不杀？
那就等着倒计时结束，任务失败。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锅了。
“卧槽！这吸血鬼太阴了！献祭全城npc当路障？”
“这怎么打？就算雷霆战士是绞肉机，这肉也太多了吧？刀都会砍卷刃的！”
“9527要输了，这根本就是死局。”
评委席上，苏雯教授脸色惨白。
“这……这是反人类罪！虽然是虚拟npc，但这种为了胜利不惜献祭一城的做法……”
“这是战争。”霍琙上将冷冷地打断了她，目光如铁。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利用一切资源。那个吸血鬼，是个合格的统帅。”
他看向屏幕中的阿里克，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战场上。
阿里克收回了目光。
他打开了动力甲的外部扬声器，低沉的嗓音经过扩音数组的放大，如同风暴前的雷鸣般在死寂的街道上炸响。
“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吸血鬼。”
“你们以为，用这些肉块就能挡住雷霆？”
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备用的巨大双手动力巨剑。
剑身长达两米，宽如门板，上面刻着一行用高哥特语书写的模糊铭文——
【unity or death】（统一或死亡）。
嗡——
分解力场被激活，蓝色的电弧在剑刃上疯狂跳跃，发出噼啪的爆响。
“全员听令。”
阿里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是对杀戮的绝对漠视。
“切换近战模式。节省弹药。”
“不需要防御。不需要掩护。”
“把这群挡路的东西，全部碾碎。”
阿里克猛地踏前一步。
咔嚓！
脚下的石板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既然他们把路堵死了。”
“那就……”
“踩出一条路来！”
“为了帝皇！！！”
轰——！！！
二十名雷霆战士，面对着三十万变异尸潮，发动了反向冲锋！
他们没有使用任何战术。
而是直接进行——凿穿。
滋啦——！！！
链锯斧的轰鸣声，瞬间被尸潮的嘶吼声淹没。
但下一秒，无数残肢断臂如同喷泉般飞上了天空！
银色的钢铁巨人，在黑色的尸潮中，就象是二十艘全速前进的破冰船。
他们硬生生地在密不透风的人海中，犁出了二十道血红色的沟壑！
尸鬼抓挠着他们的装甲，指甲崩断，在陶钢上留下道道白痕。
用牙齿啃咬着他们的关节，牙齿崩碎，满嘴鲜血。
但雷霆战士根本不在乎。
他们甚至懒得挥动武器去格挡。
直接用肩膀撞！
砰！
数吨的冲击力将面前的尸鬼撞成肉泥。
用膝盖顶！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
用那双经过基因强化的铁手，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无论是墙壁，还是肉体全部撕碎！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消耗战。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体力。
每前进一步，动力甲的警报声就更刺耳一分。
尸体的堆积速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他们不得不踩着半迈克尔的尸山血海，艰难跋涉。
但他们没有停下。
一步，两步，一百步。
他们就象是一群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也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不可阻挡地向着那座教堂坚定的推进。
城堡之上。
瓦列里乌斯看着那二十道在尸海中缓慢但坚定移动的银色轨迹，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那握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斗。
他第一次在这个被他视为“野蛮”的种族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他这个永生者都感到畏惧的东西。
那不是力量。
而是……意志。
一种为了达成目标，可以碾碎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绝对意志。
“……疯子。”
瓦列里乌斯咬着牙，手中的水晶酒杯被捏得粉碎，鲜红的酒液顺着苍白的手指流下。
“既然你们想死……”
“血骑士团，出击！”
“配合尸潮，把他们……给我钉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