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顺着“龙脉”个充满东方智慧的方案
林默的声音在会议室里落下,不响,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每个人的心底。
“我们不是要去征服沙漠。”
“我们,是去顺应它。”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变。之前那种被无解难题压迫到近乎窒息的沉重感,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
那位在西部干了一辈子地质工作、刚刚还满脸绝望的老工程师王教授,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古旧的图纸,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他戴着老花镜的脸几乎要贴到图纸上,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抚过那条被楚天雄标注为“暗河”的主脉。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与其说是在对众人解释,不如说是在宣泄压抑了半生的困惑与激动,“我早年跟着勘探队进过沙漠,有一次差点迷路,走到一处叫‘黑风口’的地方。那里的沙子流得特别快,像水一样,但唯独有一条线上的沙丘,几十年了,位置几乎没怎么变过。我们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风道奇特……现在我明白了,原来那下面,就是这条‘龙脉’的一截骨头!”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林默,眼神里再无半分对年轻官员的敷衍,而是充满了对同道中人的敬意与狂热:“林主任,有了这张图,就等于有了这片沙漠的‘骨架图’!我们之前,是在给一个巨人做皮肉手术,自然处处受挫。现在,我们直接找到了他的脊椎骨!顺着脊椎走,风沙再大,也只是皮肉之苦,动摇不了根本!”
会议室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堆干柴。
苏曼团队里那几位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工程师,此刻也全都围了上来。一个负责结构力学的年轻博士,一把抢过旁边同事的计算器,手指在上面按得噼啪作响,嘴里念念有词:“如果地基稳定性问题得到解决,我们就不需要用昂贵的化学固沙剂进行大面积覆盖。只需要沿着‘龙脉’走向,进行深度打桩,将路基直接固定在百米之下的古河床沉积层上……我的天,光是地基部分的成本,至少能节省百分之四十!不,百分之五十!”
另一位负责材料学的专家,也激动地推了推眼镜:“而且,稳定的地基意味着我们可以采用分段预制、快速拼接的施工方案。对材料耐高温和抗低温的要求也随之降低,我们可以把更多的预算,投入到路面本身的复合材料研发上。杜邦那个老家伙不是说要‘分子层面固化’吗?给他钱,让他做!现在我们有底气了!”
整个会议室的语境,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可能”,变成了“完全可能”。
“无底洞”,变成了“成本可控”。
“挑战神明”,变成了“顺天应时”。
马卫民站在门口,端着那个把自己烫红了手的搪瓷缸,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他看着会议室里那群前一秒还愁云惨淡、下一秒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专家教授,再看看那个站在地图前,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主任,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懂什么叫“龙脉”,也不懂什么叫“古河床”,但他看懂了一件事。
林主任,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寄来的破旧卷轴,把一群国内外的顶尖大脑,给盘活了。
苏曼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从那张古老的图纸,移到那群状若疯魔的工程师身上,最后,落回到林默的侧脸上。
这个男人,正低着头,认真地听着专家们的讨论,时不时地,会用铅笔在硫酸纸上记下几个关键数据。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偶尔会反射出图纸上那些蓝色线条的微光。
苏曼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但旋即,那份属于商业女王的绝对理智,便重新占据了高地。她脑中那台超级计算机已经完成了重启,并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算法疯狂运转。
她想的不是什么“东方智慧”,也不是什么“天人合一”。
她想的是,楚天雄的这张图,等于直接废掉了贝克特公司那套价值三百万美元的风险评估报告。它把一个“高风险、超高投入、低确定性”的项目,变成了一个“中风险、高投入、高确定性”的项目。风险等级的下降,意味着融资成本的降低,意味着后续资本的进入门槛变低,意味着她手里那“百分之三十优先分红权”的含金量,在一瞬间,至少翻了一倍。
这个林默,他不是在变魔术。他是在炼金。
他能把别人眼中的嘲讽,炼成商业情报;能把一个故纸堆里的传奇人物,炼成破局的关键;能把一张看似“不科学”的古老图纸,炼成能让资本市场为之疯狂的、实实在在的利润预期。
他哪里是在修路,他分明是在用权力、智慧和人脉,搭建一台史无前例的印钞机。
而自己,是这台印钞机唯一的私人股东。
想到这里,苏曼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她走到林默身边,看着那群还在为技术细节争论不休的专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林主任,你那位远在天边的老朋友,刚刚帮你,也帮我,省下了至少十个亿的试错成本。”
林默闻言,从图纸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苏总,格局小了。”他扶了扶眼镜,“他不是在帮我们省钱,他是在给这条路,注入灵魂。”
苏-曼一愣,随即也笑了。她喜欢和林默说话,这个男人总能用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把她满脑子的铜臭味,包装得无比高尚。
研讨会开到了深夜。没人觉得疲惫,招待所的厨师被叫起来做了三顿夜宵。烟灰缸倒了五次,喝掉的茶水能装满一个浴缸。
当东方的天际线露出一抹鱼肚白时,一张全新的、覆盖着硫酸纸的地图,被重新挂在了墙上。那条红色的“天路”,不再是之前那条横冲直撞的直线,而是变成了一条顺应着地下“龙脉”走向的、充满了韵律感的优美曲线。
它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大型的流动沙丘区,串联起图纸上标注的每一个稳定的地质点和潜在的地下水源。它不再是一把刺向沙漠心脏的利刃,而更像是一根融入其身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它沉睡百年的穴位。
王教授亲手用毛笔,在这条新路线的起点和终点,分别写下“绿洲”和“红石”两个字,写完,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毕生的杰作。
“方案,成了。”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成了!”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欢呼。
林默看着墙上那条崭新的红线,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楚天雄的这张图,解决了“天路”计划最核心的、也是最致命的技术难题。
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工程上的难题解决了,但“人”的难题,才刚刚浮出水面。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夹杂着沙尘的干冷空气涌了进来,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王教授,”林默回头,看向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方案已定,下一步,就是实地精勘。我需要一支最精干的勘探队,带着这份图,再走一遍这条线,获取最精准的第一手数据。”
王教授拍着胸脯:“林主任放心,我亲自带队!这把老骨头,早就想再去会会那片沙漠了!”
林默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苏曼:“苏总,设备和后勤,就要拜托你了。”
苏曼干脆利落地应道:“没问题。我会让王珂安排最好的越野车、最先进的gps定位仪和卫星电话。需要什么,列个单子就行。”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一支由省地质局老专家、曼殊集团工程师和本地向导组成的精英勘探队,在三天内迅速组建完成。
出发前一天,林默召集了几个核心成员,做最后的行前确认。那位被请来的本地向导,是一个五十多岁、沉默寡言的维族老人,名叫伊明。他一辈子都在沙漠边缘生活,据说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沙丘移动的方向。
伊明不识汉字,王教授便把那张古老的水文地质图,一点点讲给他听。当听到“暗河”、“狼嚎泉”这些地名时,老人那张被风沙侵蚀得如核桃皮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他盯着图纸看了很久,又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灰黄色的天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混杂着维语,对旁边的翻译说了几句话。
“他说了什么?”林-默问道。
年轻的翻译愣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和犹豫,似乎在斟酌该如何翻译。
“他说……”翻译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复述道,“他说,这条路……是神走过的路。但是,神走过的路,都有守护者。他希望……我们不要吵醒了沙子底下的主人。”